第(2/3)页 天崩地裂。 寇冬从来没见过这样自杀似的袭击,比起他当初被人调戏时的场景来也不遑多让。草,木,泥人,鬼……它们忽然间都成了他与尹其之间的屏障,一层接着一层盖起来。地面撕扯开了口子,巨大的裂缝将他与尹其之间彻底割裂,旋即飞快拉远,下面是旋转着的浓黑漩涡,迫不及待地张嘴吸纳着一切,拼命吞食着。 日月无光,当真是人间炼狱。 副本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折叠起来,望乡台、奈何桥、血水……原本该远不可及的景致,如今都寸寸坍塌于眼前。 甚至于是他们最先待过的破庙。 寇冬还瞥见了那顶青色轿子。从里头爬出的是先前他见过的男人,可男人此刻眼神呆滞,没有半点反应,直至鬼婴高声哭泣起来,才让他眼里猛地多了神采,爬出轿子,也冲向尹其。 “……” 寇冬目瞪口呆。 他本来以为,这个所谓的前夫才是幕后的真boss——可现在看起来npc的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话,这个前夫明明就是受鬼婴控制的! 搞不好就是鬼婴做出来的一个傀儡! 还什么一打五五打一,含着奶嘴还要欺骗他这个无辜的老父亲!! 寇冬对自己的二儿子立时有了全新的认知,又是震惊又是恼怒。但此刻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,npc们费尽全力地阻止着尹其,可从那其中,却有一道寒光闪现,如闪电撕开了浓黑的鬼婴—— 面容清秀的青年重新出现在了眼前。 他衣摆飘动,立在泥人高高的头顶。泥人的两只手都已经断了,只拼命地摇着头,试图将他甩下去。 但这点晃动并不能影响青年。他从高处居高临下望来,对那些杀戮都不为所动,只垂下眼皮。 寇冬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。 他看向了自己。 “一百零二年。” 青年薄薄的嘴角掀了起来。 “一百零二年……” “我还是找到了你。” 他慢条斯理用手指剖开了自己的胸膛。从胸膛奔涌而出的满腔热血里,一把寒光凛冽的镰刀终于出现在他手中—— 那一刻,这个身影与寇冬的噩梦忽然缓慢重合。 捉迷藏。 捂住他嘴的孩童。 稚嫩的童音。 “这就是场游戏。” …… 他逐渐想起自己在先前所畏惧的、永远悬挂于头颅时刻可能掉落的,究竟是什么。 那道摆脱不掉的、于身后响起的脚步声—— 那是来自于死神的声音。 死亡。 他所面对的,是死亡。 童年时母亲的身影重现眼前,拽着他的小手穿过重重白绫垂落下的大殿。大殿的地面刻着奇异而古怪的纹路,他迈过朱红色的门槛,终于来到了他们所求的神明的面前。 叶家人。 坐落于阴阳间隔之中的行刑者。 他们已跳脱出红尘生死,不是神,却更接近于神。 “生死有命,”他听到沧桑的老者声音,“大道在天……” 年轻妇人无法听进去。她的丈夫死了,父母死了,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——她于这世间茕茕孑立,只剩下这唯一的羁绊。 她把自己的心血乃至生命都倾注在她的孩子身上,不顾一切地哀求行刑者救救自己的孩子。 她的孩子即将死于遗传病。 行刑者不愿出手。他们只举起屠刀,从不救人。这有违世间伦理纲常,如何能做? 最终救了他的,是叶家的继承人。 那个孩子小他两岁。他躲在那孩子的院里,听到熟悉的脚步声——那是死神靠近的声音。那孩子捂住他的嘴,小声告诉他,嘘,是捉迷藏…… 这些过往走马灯一样于他眼前闪现,他的脚步有些踉跄,终于想起,他是被母亲用贪恋生生留下的一缕精魂。 他早不该存在了。 寇冬的眼前雪白一片。他看着死神高高立在云端,继而向他垂眸,预备着收割他的魂魄。 也就在这时,他忽然听到了木铃声。 “叮,叮,叮……” 这本不该有的声音于叶言之手中响起。这木铃没有铃舌,根本无法摇响,响起的声音唯有死者与靠近死亡的人方可听到。 而此刻,所有人都清楚地听见了这声音。鬼婴猛地从震怒之中清醒,踩在鬼魂的头上,飞快地向他飞奔而来。 它一头扑进了寇冬的怀抱,把两只手死死按在他的脸颊。 “屏息——” 寇冬仿佛扎入了冰冷的水里。他于这水中缓慢下潜,看到了自己。 这应当是属于鬼婴的记忆。他看着一团泥于手中逐渐成形,生出五官模样,拉出四肢,最后用彩笔细细绘出颜色…… 那是鬼婴自己。 记忆中的寇冬是一个极其孤单的人。他不怎么从椅子上站起来,大多数时间都坐在桌前,专注地捏他的泥人。捏出的最小也最精致的这个,寇冬叫它儿子,还用布料给它做了许多精致的小衣服。 借助鬼婴的眼,寇冬逐渐明白,记忆里的自己同样有遗传病。 因为病了,所以不能出去活动。 只能永远坐在这间阴暗的屋子里,借助飘窗获得不多的一点阳光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