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,故事-《我在春天等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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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并不害怕,相反,从她在法庭上说出那番话时,她就在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回应。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,她笑。他应该比她紧张。

    第六街区的对面就是钟荩居住的小区,钟荩进去时,特地看了看小区大门,没有一个熟悉的人。

    钟荩推开酒吧大门,没发现门上挂着个硕大的铜制风铃。铃声脆脆落了一地,震得钟荩僵着不敢动弹。

    “欢迎光临!”门从里面被服务生拉开了。

    来得太早,里面就酒保和几个服务生。钟荩瞪大一双眼,他们也把眼瞪得溜圆,怀疑钟荩是不是走错地方。

    第六街区装修得像个大型厨房,吧台就是灶台,酒保是大厨,在里面忙个不停。

    钟荩尽力装作自然的在吧椅上坐下。

    “我们这里不供应套餐的。”酒保皮肤黑黑的,笑起来,显得牙齿很白。

    “我吃过了!”钟荩笑笑,“我在等人。”

    酒保歪歪嘴角,给钟荩端上一杯柠檬水,“要来点什么?”另一只手按下了音响。如急雨般的音符轰炸在室内,钟荩的耳朵嗡地一下塞住了,只看见酒保嘴巴张张合合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她提了嗓门问。

    酒吧受不了的耸耸肩,转身忙去了。

    花蓓和钟荩说过,女子泡吧,酒吧平添一份温馨,都市多了一道风景线,酒吧光线幽暗,带有玫瑰色彩,似乎来到了另一个新天地。但是在酒吧里女子要会保护自己。尽可能点有盖密封的饮料。

    她在整理档案时,也看到过女子在酒吧被人下药受到侵犯的案例。

    这里,她是来过一次的,但她没有一点印象。问起常昊或凌瀚,他们都不肯多提。

    钟荩玩着杯子边上的柠檬片,浏览着酒架上的酒瓶。那些叫得上名字、叫不上名字的酒,像工艺品似的陈列在柜子里,在暗光下,散发出诡秘的色泽,诱人心动。

    风铃声次第响起,音乐换成了阴柔而又暧昧的男声吟唱,酒吧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。

    钟荩把水杯从吧台移到角落的一张桌子。

    邻桌来了一对男女,女子穿亮闪闪的透视上衣,下面是短裙。他们点了两杯酒,一杯是红色的,杯沿上有粒樱桃,另一杯是绿色的,里面有粒橄榄果。酒喝到一半,两人旁若无人的吻上了,男子的手从女孩大腿向里伸去。钟荩忙屏住呼吸,她甚至能听到女子口中逸出的咝咝嘤咛。

    慢慢的,酒吧里人挤得像冬夜的浴池。中间的舞池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贴面摇摆,说着别人听不到的情话。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,真正一个醉生梦死的好场所。

    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十点十分,钟荩来了三小时,不仅饿,还渴,呼吸艰难。

    又呆了几分钟,钟荩觉得她被人放鸽子,说得难听点,她被耍了。

    她站起身来。

    背后,有人轻轻拍她的肩,她回头,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汤辰飞有些受伤地嘀咕:“没有耐心的丫头,多等我一会都不肯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还在这么?”钟荩按捺下心头的恼火。

    “那是我来得及时。”汤辰飞竖起手指,酒保跑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来杯冰啤!”汤辰飞朝钟荩看看,“你不能沾酒,喝点果汁,现榨的。”他补充说明。

    钟荩看着酒保从柜子下面拿了两只橙,切成片,扔进榨汁机,直到一杯新鲜的橙汁摆在她的面前。

    整个过程,她没有眨一下眼睛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,她把杯子端起来,碰碰汤辰飞的,叹道:“想听汤主任的故事,可真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“我辞职了,不是什么主任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辞职?”钟荩佯装大吃一惊。

    汤辰飞慢悠悠地喝了口啤酒,眯起眼睛,上上下下扫描,“钟检准备调查我了,录音笔开了,微型摄像机带了?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是钟资料员,不是什么钟检。”钟荩拿着手机对他晃了晃,“唯一有录音功能的就它,我把它关了。我就纯属好奇!”

    她当真把手机给关了。

    汤辰飞一脸悲痛,“我俩同是天涯沦落人。来,干一杯!”

    两人碰了杯。

    “故事可以开始了吗?”钟荩托着下巴,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我还真看不出你是个急性子。”汤辰飞语气一味的玩世不恭,“从哪说起呢,哦,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对你钟情的?”

    钟荩端起杯子,爽口的果汁能让她镇定:“丽莎饼屋。”

    汤辰飞摇头,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,“这个我一直贴着心窝放着,你摸,暖着呢!”

    “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?”是钟荩和凌瀚的合影,她笑得像个傻女。上次付燕不是说照片在她那,她还说看得出凌瀚很爱你。

    汤辰飞气定神闲,“我偷的。”

    钟荩震惊。

    “难得主动表现好,回家做孝子。听到书房里汤夫人哭得很伤心,我老爸一幅怜香惜玉样,柔声细语宽慰:没事,没事,我会找最好的精神病医生替他医治。我不想听的,但脚不听使唤。听到最后,我是心戚戚呀!天妒英才啊,那么优秀的男人,怎么就是个精神病呢?”

    “是三年前的冬天。”钟荩肯定。

    钟荩慢慢喝着橙汁。酒吧的灯光又暗了几暗,气氛变得高涨起来,跳舞的人姿态各异,有人左右摇摆,有人伸手大叫。其中有个女孩把上衣都脱了,仅穿了只文胸,跳上桌子,长发甩个不停。

    “然后,你去了北京,去了宜宾,去了江州?”她猜测。

    “最懂我的人是你。”汤辰飞邪邪地半倾嘴角,“是的,我去了。我爸咋就不把付阿姨调去保密局呢,她保密工作做得都好呀!爱情的力量真伟大,我爸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的人,竟然接受了他有一个精神病继子的事实。”

    “于是,你妒忌。”钟荩说道。

    汤辰飞仰头笑起来,深色皮肤似泛起一层红光。“我是羡慕。生个精神病算啥,有人关心,有人爱。这不,病一好,人生路上依然鲜花铺就。你看我,有什么呢?”

    钟荩默默喝尽杯中的橙汁,“其实,从一开始,你就不是钟情我。”呃,身体内像燃起了一团火,心口泛起恶心,大脑晕沉沉的,血液内流淌着陌生的骚动。钟荩紧紧抓住桌边,她没有沾酒呀,这是怎么了?

    “不是钟情,我干吗这么爱和你在一起?”汤唇飞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因为我是你钓凌瀚的饵,如同......你用戚博远的妻子钓戚博远。”血液奔流得太快,她快控制不住要脱衣的冲动。

    “哦,我有那么爱钓鱼?”汤辰飞没有急切地否认。

    “你恨付燕夺走了你父亲。”凌瀚和戚博远是付燕心中位置很大的两个男人。同样的法子,他没有创新,用了两次。

    谁会联想到他呢?

    钟荩拍打着越来越烫的额头,尽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。真笨呀,绕了那么一个大弯才看清如此简单的一个真相。所以,贵为汤少的他,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,才狂热的追求她。说穿了,不过是想速战速决。只要她为他动了心,必然就刺到了凌瀚。刺到凌瀚,凌瀚精神病再次复发,不知将会做出什么事。

    戚博远是付燕过去的男人,她能勉强镇定自若,而凌瀚是她的儿子,她大概就会发疯了。

    “你不会也是用男色勾引了戚博远的妻子吧?”钟荩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。

    “杀鸡焉用牛刀!”汤辰飞谈笑风生。

    “用心真良苦!你抛弃花蓓,是想夺......走我唯一的朋友。”潮水褪去,一切慢慢袒露清晰。

    汤辰飞压低了音量,“看在你这么聪颖的份上,我再透露你一些。阿媛是我花钱从深圳请来的演员。”

    不惊讶了。钟书楷那把年纪,没貌没才,哪个傻女会爱?

    夺走她的朋友,毁了她父母的婚姻,下一步就该是抛弃她了吧!一件件,如此缜密周全,针针刺向凌瀚。凌瀚爱她,感同身受,意志逼向边缘,失控难以抵挡。

    “好可怜,你就是一个......做不到主角、在舞台上故意耍恶作剧来吸引观众的小丑。”

    汤辰飞笑得越发温柔,“你这么想,说明你是真的单纯。”

    “不然又是什么呢,哦,漫长的报复。”钟荩集中了残存的意志。

    汤辰飞亮丽的皮袍下,果真藏着个“巨大”。

    汤辰飞轻轻鼓掌:“非常正确,加十分。我只是以牙还牙!可惜......没人会相信你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钟荩咬着牙,咚地坐到地上。身子一会儿发烫,一会儿发冷。头开始疼了,然后胃里恶心,有一种止不住的呕吐感。

    酒吧里突地安静下来,一声高吼,所有的人按性别分成了两排,从外面冲进了几个警察。

    酒保不见了,汤辰飞也不见了。

    脑子成了一团乱草,怎么也理不清。钟荩情不自禁摇着头,一摇就不能停止。

    “你的摇头丸呢?”警察问道。

    钟荩想回答,可是头就是停不下来。

    外面都是警车。警灯在街角无声地闪。钟荩夹在人流中,像牲口一样被赶上了车。她的步伐忽小忽大,走得趔趔趄趄。

    汤辰飞站在对面的树影下,眯起眼看着。

    “汤少,酒吧没事吧?”酒保冷汗不止,脸苍白着。

    “又没杀人放火,你怕什么?”汤辰飞冷冷说道。

    警车拉响警笛,夜深时分,震得耳膜发颤。

    “明天找解斌拿点钱,回老家陪陪你爸妈。过个半年再回宁城。”汤辰飞脚步稳健,背影俊逸。他的心情非常平静。

    第六街区经营不善,一个月前准备关门,他让解斌出面盘了下来,重新换了酒保和服务生。对于客人们私下买卖什么,他们只当不见。生意奇迹般的好起来。

    解斌来电话了,说在去公安局的路上。他回道:就是例行谈话,态度谦恭点,如果要封酒吧,别反驳。

    他才不在意这几个钱。

    他就是觉得此刻有些孤单,想找个人说说话。花蓓是个好对象,但是她现在对他防得水泄不漏。过去的女伴、新交的女伴,当然一个电话可以召来,她们可以百娇千媚,把夜演绎得风情烂漫。可是有几人懂他?

    撕去一身华丽的外衣,他的灵魂百孔千疮。汤少、汤主任、汤董......神马都是浮云。

    钟荩有一点懂他。

    她说他从一开始对他就不是钟情。他那颗已经坚硬如铁的心倏地抽了下。他为什么要对她钟情,她的心从来就不在他的身上。他为她所做的,真真假假都不重要,她一概否定。如果有一次,她为他所动,也许他就不会走这么远了。

    他说过,终有一天,她会为她的理智和冷漠而付出代价的。

    她抛弃了他,义无反顾。

    自以为洁身自好的她,先是照片门,再来个吸毒......他笑,笑得纵情。左边的面颊上有一点儿痒痒的,触摸的时候发现是一滴久违的泪水。

    仲夏夜的拘留所里,和站街头的流莺、吸毒女、小偷挤一块,她不会睡得很好。

    他上了车,打开车上的音响。哈哈,杨坤的《无所谓》。

    无所谓

    谁会爱上谁

    无所谓

    谁让谁憔悴

    有过的幸福

    是短暂的美

    幸福过后

    才回来受罪

    错与对

    再不说得那么绝对

    破碎就破碎

    要什么完美

    .....

    杨坤这个满族大男人,怎么可以用独特的嘶哑、沧桑的嗓音,唱出他的心声呢?无所谓,这些年,他早就什么都无所谓了。

    他闭上眼,把这首歌从头听到尾。

    窗外,夜色低沉,同时,霓虹又是那么璀璨耀眼,恨不得把黑染成了白。真是对比鲜明的讽刺!

    这一夜,他睡得不是很踏实,但也没失眠。早晨起来,洗漱之后,他打开电脑。呃?没有邮件。

    他沉思了好一会,他忙又搜索本地新闻。夜店有人服用摇头丸、吸毒这类事件,远远不及某明星一条绯闻,简单的两句话提了下昨晚警方行动。浏览的人极少,下方都没人回贴。

    汤辰飞倒了一大杯酒,一口气喝下去。不对哦,他们在同居中,钟荩整夜未归,他怎会不寻找?警方也应通知钟荩家人了。

    太安静了,静得有些诡异,静得有些从容不迫。

    斟酌几秒,他拨通了汤志为的电话。自从汤志为作主替他辞掉公职后,他们之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与线,再无任何联系。

    付燕接听的,声音没有起伏,干巴巴如冬天被霜打过的荒草。“你爸爸出去晨练了,你等会再打来。有时间回来吃饭,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。”

    真是贤惠温柔的后母,汤辰飞冷笑。当初,说什么为了他才不生孩子,编得真动人。

    他记得,清晰地记得,她和汤志为去海南度蜜月,他也去了。第一夜,听着涛声,他怎么都睡不着。他起身打开了窗户,看见她和汤志为拥着站在阳台上。

    她说:志为,不要自责,你那样做是对的,她那样的人死了是种幸福。以后,你有我。她给不了你的我来给。

    汤志为回道:燕燕,第一眼看到你,我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归宿。这些日子,委屈你了。

    她说:哪有委屈,我爱你。不谈一年,十年我都愿意等。

    海里起风了,浪咆哮着冲刷着沙滩,空气里浮汤着暴雨来临之间的闷热与腥涩,他们搂抱着进了房间。

    他站在窗前,看着暴雨倾盆泄下。

    那一夜,他的心瞬间苍老。

    “谢谢阿姨!”他礼貌地等付燕挂了电话后合上手机,看来昨晚的消息传播得确实不够快。

    那么他就拭目以待,这次,不会有任何意外出现。他决定先去趟公司,解斌该从公安局回来了。

    换衣下楼。他现在不开陆虎了,换了辆香槟色的宝马,车库里还有一辆最新款的奔驰越野车,非常适合自驾远游。摘下官员那顶乌纱帽,从幕后走到幕前,他不需要再藏着掖着,至于汤志为想什么,他毫不在意。

    总台接待小姐恭敬地和他打招呼,陪着他走到电梯口,不加掩饰的爱慕如细雨般飘过来。他清咳两声,指指总台,提醒她的位置在那。

    总台小姐羞窘得低下头去,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温言安慰。

    解斌把冷气开得极大,脚搁在办公桌上,手中一瓶酒,他说提提神,顺便压压惊。“妈的,不知哪冒出来的一个小警察,也不打听我是谁,什么都敢问。”

    汤辰飞坐下,不说话。

    解斌呵呵笑两声,把脚缩了回去,“汤少,你是想问她的情况吧。我走的时候,她还昏迷着呢!新手,嗨不出来,那滋味可不好受,她就撞墙。挺烈的一个人,满头满脸的血,把警察们吓得不轻。”

    “不就一粒摇头丸?”药效应该没那么猛。

    解斌神秘地挤挤眼,“那都没劲,咱要让她上瘾,就给她下重了点。最新的货,用水一冲就能饮用,和速溶咖啡和奶茶一个意思,有很强的隐蔽性,一般人很难识别。”

    “我之前怎么讲的?”汤辰飞变了脸,腾地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解斌一怔,唯唯诺诺地跟着起来,眼睛眨个不停。反正都是下药,那就手狠点,不然她哪会学乖。

    汤辰飞不耐烦地哼了声,一次应该不会上瘾,“你其他没做什么吧?”

    解斌嘴角挂笑,“没有,汤少你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。”

    汤辰飞心倏地一沉,“说!”他只是想震震凌瀚,不想把钟荩逼上绝路。公务员吸食摇头丸,会因触犯治安管理条例,被解除公职,被劳动教养,但不至于要坐牢。

    解斌在他寒冽的眸光下收敛了嬉笑,“就是在她包里扔了袋货。”

    汤辰飞眼前一黑,整个人被震撼得无声无息,没有生命迹象。

    *******

    第一个得知钟荩消息的人是花蓓。

    晚报在公安局有通讯员,这次临时突袭检查各夜店的活动,事先没有走漏任何风声。活动结束,花蓓接到通讯员打来的电话,当时是凌晨三点。

    花蓓和摄影师匆匆赶到拘留所。

    负责行动的中队长先介绍了下情况,然后带花蓓进去拍照片。拘留室像一只闷热的大铁笼,灯光昏暗,里边已关着几个流莺,衣冠不整,蓬头垢面,全身没一处齐整的地方,都是淤青擦痕。夜店拉过来的挤在角落中,大部分神情呆滞、眼神迷离,稍有点意识的,脸朝里,背对着外面。

    “那是?”花蓓借着灯光,依稀看到地上躺着个人,蜷成一团,哆嗦个不停。

    陪着她的警员挠挠头,“毒瘾上来了呗!”

    花蓓与摄影师对视一眼,两人往里靠近了些。

    地上的人痛苦地翻了个身,花蓓隔着铁闸,对上一张血迹斑斑的脸。她惊愕地捂住嘴巴,失声叫了出来:“荩!”

    钟荩勉强撕开一条眼缝,瞳孔无法集中,所有的人影都在晃动,只觉得声音很耳熟。

    “谁?”她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。

    “荩?”花蓓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,她蹲下来,抓住钟荩的手,像块冰似的,“这是怎么一回事,她是省院的检察官。你们抓错人了!”花蓓朝着身后的警员大叫。

    警员变了脸,慌忙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荩,不要怕,不要怕!”

    钟荩又陷入迷糊之中,仿佛极痛苦,她缩回手,又蜷成一团。

    “花记者,请你过来一趟。”警员在外面喊道。

    花蓓过去,中队长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后,面前放着一个包。

    “你认识的那个人叫钟荩么?”中队长问道。

    花蓓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们刚刚确定了她的身份。”

    花蓓一喜,“快去开门,我要送她回家。”

    中队长沉吟了下,又说道:“恐怕我们不能让她回去。”

    花蓓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“她不仅吸毒,还携毒!单纯吸毒,违法,不够成刑事犯罪。但持有毒品较多,则构成非法持有毒品罪。”

    花蓓跌坐在椅中,整个人都傻了。

    “这肯定是个误会,我们认识很久很久,昨天是她的生日,我们还发短信来着。不可能的,哦,一定是她在执行任务,在搞侦察,像卧底那种。”花蓓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据我们所了解,钟荩已不再担任检察官,现在只是省院的一位资料员。”

    花蓓脑中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时,钟荩终于恢复了点神智。她憔悴而落魄,脸色苍白,灵魂仿佛离她而去,只留下一具躯壳。花蓓抓着她的手,心揪着。

    “荩,你怎么会在那里?”花蓓小心翼翼问道。

    钟荩蠕动着唇,嘶哑地说道:“不要让凌瀚知道。”

    花蓓哭笑不得,“都到这时候,你还在意这些。他要是敢嫌弃你,我宰了他。”

    “求你!”

    花蓓看着钟荩眼中流露的绝望,呆住了。

    “去找牧处长,让他调出第六街区昨晚的录像带。另外,你......给常昊打电话,让他快过来。”钟荩的头很疼,像无数根芒刺在扎。

    花蓓觉得,心里有一股东西,在隐隐地向上蠕爬,爬到她喉咙口的时候,就爬不动了,凝成了一个小小的团-----那是惊恐。

    她顾不上头版头条,立马开车去找牧涛。给常昊的电话是在车上打的。

    常昊接电话的语气很凶,但听到她叙述完事情,常昊仿佛呼吸都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常律师?”花蓓急了。

    就一会,常昊已恢复镇定,“我现在就去机场,中午前应该会到。你叮嘱钟荩,不管警察问什么,她都要保持沉默。”

    花蓓嘴直扁,“荩满脸是血,到底出了什么事呀,是因为工作变动,她失落跑去吸毒?”

    常昊那边已挂上了电话。

    牧涛是在小区门口与花蓓会合的,他严肃的样子,让花蓓大气都不敢乱出。两人赶去第六街区,大门已经被封上了。牧涛找人打开了门。

    “妈的!”牧涛愤怒的踢翻了一张椅子。

    真巧,摄像头又是坏的!有些招数,真的是履试履行。

    他调出警方昨晚行动跟拍的录像,钟荩身边一群陌生人在乱舞。

    “牧处,钟荩她......真的吸毒?”花蓓被录像中钟荩疯狂的样子吓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信么?”

    花蓓摇头。

    牧涛凛然眯起眼,“我也不信。”但是现在的状况非常不乐观。

    花蓓的手机响个不停,都是报社催稿的。她知道不能在外面乱晃,该定下神写稿,但她就是做不到。

    恍惚之中,她把车开去了梧桐巷。她忘记了钟荩的叮嘱,她认为凌瀚有权利知道,钟荩是被诬陷的,现在最需要他的支持与信任。

    时间还有点早,阳光被挡在高楼之外,小巷幽静清凉,砖缝间的小草顽强地挤出一两片茎干。谁家种在墙角的茉莉花忙碌地开了一簇又一簇,花瓣上还沾着几滴晨露。

    花蓓站在小屋的院门外,手微微紧了紧,心也跟着轻轻收缩,下一刻,她就将打破这里的宁静。

    院门没有上锁,虚掩着。花蓓仰起头,有水从二楼的花台上滴下,凌瀚应该刚给花浇过水。庭院收拾得很干净,一片落叶都见不着。花蓓在客厅里没见着人,卧室里传出细微的声响。

    她咳了一声。

    凌瀚手里拎着一件裙子从卧室走了出来,“花蓓来啦,你坐会,我帮钟荩这件裙子熨下就来。”

    “熨什么熨!”花蓓被凌瀚的淡定给气着了,音量戛地一高,“钟荩昨天一夜没回来,你......你就不担心?”

    凌瀚低低笑起来,目光清澈,望着她,“钟荩有时不住这里的。”

    花蓓吼道:“你有打电话确定她睡在自己家?我告诉你,钟荩......出事了,她......”花蓓鼻子一酸,眼眶发烫,她更咽得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凌瀚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慌乱或焦急,他只是指指里面,“熨斗插着电呢,不能等!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混蛋,到底把钟荩当什么?”花蓓骂道。

    凌瀚笑笑,转身进去了。

    花蓓追过去,惊住了。卧室的衣橱大敞着,钟荩的衣裙按外出、家居分门别类的挂成两排。拉开的抽屉中,内衣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。化妆桌上的护肤品同样摆放得井然有序。

    亚麻的枕头,素雅的薄被,散发出被阳光照射后留下的清香。床下米色的绣花拖鞋,床头柜上打开的书。

    这样英武俊朗的男人,用一双握枪的大手,做着这些时,如果不是因为爱,又是什么呢?

    花蓓的泪水止不住。

    凌瀚动作很娴熟,他很快熨好了衣裙,挂上衣架,拨掉插头。“要喝点什么?”

    “凌瀚,你不能呆家里,你得出去找找人,钟荩她......非法持有毒品,判下来不会轻的。”花蓓哭得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凌瀚抬了下眉,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。“不用担心,一切都是暂时的。”

    花蓓抓住了他的手臂,“我通知荩的领导,就是那个牧处长,他都没这样说。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常昊律师身上了,希望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。”

    “他什么时候到?”

    “最快是中午。”

    凌瀚沉默了一下,说道:“那更没什么担心的。你回报社上班去吧!”

    “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去看钟荩。”

    “你......现在不一定见得到她。”

    凌瀚闭了下眼,“办法是人想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凌瀚,”花蓓咽了咽口水,音调抑制不住地发抖,带着无奈,“你现在不要顾忌什么面子啥的,你......去找找汤辰飞,他爸是前公安厅厅长,说不定能想到办法。”

    凌瀚笑笑,“花蓓,谢谢你!”

    花蓓苦涩地撇嘴。

    凌瀚把花蓓一直送到车边,然后打车去了拘留所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事先有人打招呼,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,很顺利地就见到了钟荩。

    他们是在审讯室见的面。

    钟荩捂着脸,不是因为激动,而是太无力。她知道藏不住,凌瀚迟早会知道,但她还存有侥幸心理。

    愧疚不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她该再谨慎些的。

    “很特别的生日礼物。”凌瀚温柔地凝视着她,修长的手臂抬起,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水。

    “凌瀚,我没事,你千万不要多想。我们和罪犯打交道,免不了会受委屈。”钟荩心跳得猛烈,讲话都带着喘。

    “我懂的,没担心。”凌瀚像是十分明白,声音有些低沉。

    钟荩不敢放松,“你是听花蓓说的吗?”

    “嗯!”明亮的白光里,他俊朗的面容平静得出奇。

    钟荩连忙挤出一丝笑,“她那个大嘴巴,真是的,就爱看我出丑。我的......生日礼物还有吗?”

    “有的,我放在床头柜抽屉里,你回家就能看到。”凌瀚缓慢地说着,用最最平和的语气。

    她慌乱地握住他的手,“你不亲自给我?”

    “我亲手放进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凌瀚,你是不是......要离开我?”钟荩站起来,隔着桌子想抱住凌瀚。后面站着的警员清咳一声,射过来两道严厉的视线。

    凌瀚用眼神示意她镇定,“不会,永远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你发誓。”钟荩不信。

    “我发誓!”他突地探身,捧起她的脸,用力地咬了下她的唇,让她察觉到他施加过去的疼痛。

    钟荩咧开嘴笑了,沾了血的头发耷在额角,模样很惊悚,笑容却是那么甜美。

    他的神色安宁静切,黑眸定定地盯着她,舍不得转动一下,看不懂的光华在其中淡淡流转。

    “我很想洗澡。”钟荩嗅到自己身上的怪味。

    警员咳嗽的声音很大,凌瀚探视的时间到点了。

    凌瀚闭了闭眼,他站起身来,“钟荩,我会等你,等着和你一起搬家,一起回安镇,一起......看油菜花!”

    钟荩拼命点头。

    凌瀚已经转身走了两步,他朝警员抱歉地笑了笑,“请再给我一分钟。”

    不等警员说话,他蓦地回头,绕过桌子,一把把钟荩拉进了怀中,紧紧地抱着,像是恨不得把她嵌进骨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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