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叔番外-《清寥记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赵庭梧略微颔首,想了想:“愚弟没有这个意思,只是太爷近日身子不爽,听不得打闹,咱们做子女的该为父亲分忧,让他老人家高兴,您说对吧?”

    赵掩松转头看他许久,很淡地笑了笑:“老四,你拿太爷压我啊?”

    “大哥,我是为你好。”

    赵掩松闻言立在原地,面色沉下,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,点头道:“这还没戴上官帽,没坐上官椅呢,便在家里摆官威了是吧?”

    赵庭梧显得有些惶恐:“大哥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是你大哥?”赵掩松露出鄙夷之色,正欲嘲讽,此时底下人进来传话,“太爷请大老爷过去。”

    他盯了几眼,冷笑两声,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赵庭梧走到意儿面前蹲下,她仰起脸,额头冒着细汗,冲他勉强一笑。

    “四叔,这下你可得罪我爹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本来也不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意儿想了想:“好在春闱在即,等你去了京城,便不用再看他们的眼色,也不必受气了。”

    赵庭梧没答话,扶她起来,一下地就听见喊痛,抬眸一看,意儿龇牙咧嘴。

    “这会儿知道疼了?方才不是宁死不屈吗?你这犟脾气何时能改?”

    意儿嘀咕:“你早来我就不犟咯。”

    赵庭梧搀她回房,走小径,离了众人的眼睛,问:“要不要我背你?”

    意儿愣怔:“啊?”

    他避开那目光,清咳一声,正欲打个圆场,这时又见她忙不迭点头:“好的呀。”

    于是将人背起来。

    走了半晌,他说:“下个月我就要去京城了,你在府里收敛些,下次再挨揍,看谁来救你。”

    意儿皱眉,伸着脖子往下打量,有些心不在焉,敷衍道:“是啊,留在府里怪没意思。”

    赵庭梧半开玩笑道:“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得了。”

    意儿迟疑了一会儿,轻轻的:“四叔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
    他不由得慢下脚步,突如其来的期待令心跳渐快,默然克制片刻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早就想说了,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赵庭梧缓缓深吸一口气,喉结微动:“无妨,我听着。”

    意儿稍许扭捏,有些难为情:“那个,园子里养了几只猫,方才我好像踩到猫屎,然后蹭到你外衫上了。”

    赵庭梧紧绷的嘴角渐渐垮下,他定在原地,闷声憋了会儿,再也不想跟她说话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他原打算下月动身,趁着天还不算太冷,路上不用太辛苦。

    岂料太爷又一次中风,打断他所有行程。

    谁都没想到太爷一下病得那么重,昏迷后口舌歪斜难以言语,偏瘫无法行走,大夫的药也不见效,只说若能熬过年后便可大好。

    仓促间,赵掩松做主,给赵庭梧定下一门亲事,更要热闹操办一场,给太爷冲喜。

    “你是太爷最疼爱的儿子,他老人家一定想亲眼看见你成家立业。”赵掩松端坐在书房,不紧不慢地饮茶:“咱们做子女的应该让他高兴,对吧?”

    赵庭梧立在那里没说话,但姨娘显然不同意这门婚事:“他日蟾宫折桂,老四该娶王公贵胄之女为妻,区区一个乡绅家的小姐,如何配得上庭梧?”

    赵掩松不以为然:“如今我当家,赵府还是我说了算的,姨娘莫要忘了规矩。”

    又道:“四弟,你成日在太爷跟前做孝子,这会儿事到临头,总不能抛下父亲自奔前程去吧?名声传开也不好听啊,弟弟,我是为你好。”

    赵庭梧垂着眼,双肩微微垮下,感到无能为力的挫败,脸色剩下惨淡。

    他的婚事紧锣密鼓开始筹备,赵家有钱,对养子亦不吝啬,只是办得十分匆忙,要赶在年前把新娘子迎进门,怕太爷挨不过年后。

    家里每个人都在忙,意儿百无聊赖,傍晚待在水榭钓鱼,赵庭梧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。

    “不高兴啊?怎么丧着脸。”

    意儿摇头。

    他问:“你不想我娶妻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她默了会儿,“嗯”一声:“四叔你该去京城参加会试。”

    这个理由并非他心中所想,于是没有应答,默然望着落满枯叶的水面。

    意儿叹气,仰头望他,又笑起来:“好在新娘子是个知书达理的美人,我替你打探过,她性子恬静,生得清丽温婉,与你十分般配。先成婚,三年后再考,凭你的才学定能金榜题名,不急的。”

    赵庭梧低头看她,一句话也没说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新婶婶小字晗之,系书香门第出身,祖父曾在朝廷做官,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,致仕回乡后又时常肯接济穷人,自家反倒过得十分清简。

    如意儿所言,她与赵庭梧,十分般配。两人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,再好看不过的了。自打晗之嫁过来,府里的人见他们在一处下棋写字,吃茶赏月,两个知书达理的妙人,又是温和好静的性子,竟如神仙眷侣,着实令人艳羡。

    春天到来,冰雪消融,太爷精神渐好,家里人都称晗之是福星,果然使病邪驱散。

    至夏末,太爷甚至能起身行走,食欲也逐渐好转,秋天到时,赵庭梧和晗之的孩子出生,是个哭声敞亮的小子,深得太爷喜欢。赵府许久不曾宴客,本想等婴孩满月时好好办一场,谁知太爷在一个傍晚突然昏倒,之后再未醒来。

    服丧那段日子,意儿听见他们私下说,赵庭梧最大的靠山没了。老天仿佛与他作对,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。

    晗之自从生产伤了元气,一直病痛不断,每日药吊子不离火,真成了风吹就倒的西施。

    意儿去看她,那时她歪在床上不能起身,说话也费力气,脸上仍笑着:“大冷天的跑来做什么?”

    虽是婶婶,其实大不了四五岁,意儿拿她当姐姐待,此刻对着病美人,不由得放轻了声音,温柔地说:“你今日气色瞧着好些了,胃口怎样,夜里睡得怎样?”

    晗之说:“烦你费心了,我觉着,是比前几日好些。”

    意儿听她分明在宽慰自己,不禁眼圈儿泛红,握住她的手,温温的,软软的,仿佛没有骨头。

    “你啊,好生养着,福气在后头呢,我四叔将来一定为官做宰,你可是要做诰命夫人的。”意儿振振有词:“若有想吃的,尽管让人去做,家里没有,便让四叔去外头买,他心疼你,要他摘星星摘月亮都肯的。”

    晗之笑了,眨眨眼:“他是心疼我……意儿,你四叔性情内敛,不擅表达,这几日你多陪陪他,别叫他自己难过。”

    “嗯,好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着说着,晗之渐渐沉默下去,意儿拿帕子掐了眼泪,抬眸一看,只见她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注视着自己,昏昏暗暗,不知在想什么,竟那样出神。

    紧接着手背传来刺痛,意儿皱眉:“嘶——”

    晗之在出神之际攥住她的手,把指甲掐进了肉里,直到听见她喊痛才如梦初醒,愕然松开。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