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这一压很可能造成两种结果——双臂的骨头被压断,或者是被压得跪下去。 陆小凤宁可断一百根骨头,也不会在这个人面前下跪的。 幸好他的骨头也没有断,他的两臂上也早已贯注了真力。 以力抗力,力弱者败,这其间已绝无取巧退让的余地。 制敌取胜的武功也有很多种的,有的以“气”胜,有的以“力”胜,有的以“势”胜,有的以“巧”胜,陆小凤的武功机变跳脱,不可捉摸,本来是属于最后一种。 可是现在他的真力已发,就正如箭在弦上,人在虎背,再想撤回,已来不及了。 因为对方的力量实在太强,他的真力一撤,就难免要被压得粉身碎骨。 “噗”的一响,他站着的石板已被压碎,脸上也已沁出豆大的汗珠。 站在他们附近的人,脸色已变,却只有眼睁睁地看着。 两个人的力量已如针锋相对,若是被第三者插入,力量只要有一点偏差,就可能害了他们其中一个人,也可能被他们反激的力量摧毁。 谁也不敢冒这种险。 其实陆小凤也不必冒这种险的,在木真人力量将发未发的那一瞬间,他已感觉到,本来还有机会从容撤退。 可是他已退了一次,他不愿再退。 现在他只觉呼吸渐重,心跳加快,甚至连眼珠都似已渐渐凸出。 唯一让他支持下去的力量是,他看得出木道人也很不好受。 这一战无论是谁胜,都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,木道人本来也不必这么做的。 也许他想不到陆小凤会有这种宁折不曲的勇气,也许他现在已开始后悔。 就在这时,大殿外忽然有个年轻的道人匆匆奔入,神色显得很焦急,若没有极严重的事发生,他绝不敢这么样闯入大殿。 木真人忽然笑了笑,滑出两步,陆小凤臂上的千斤重担竟似忽然就变得无影无踪,这使得他整个人都像是要飞了起来。 他实在想不到他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从容撤回真力,看来这一战他又败了。 他还没有完全喘过气来,木真人已能开口说话,正在问那年轻的弟子:“什么事?” “西门吹雪来了!” “贵客光临,为什么还不请上来?” “他一定要带剑上山。”年轻道人的手还在发抖,“弟子们无能要他解剑,留守在解剑岩的师兄们,已全都伤在他剑下。” 这的确是件很严重的事,数百年来,从来没有人敢轻犯武当。 “他的人在哪里?” “还在解剑池畔,八师叔正在想法子稳住他。” 木真人的手已握住剑柄。 他的手瘦削、干燥、稳定,手指长而有力。 ——若是握住了一柄合手的剑,这只手是不是比西门吹雪更可怕? 他忽然大步走了出去。 看着他走出去,陆小凤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恐惧。 只有他看见过这个人的剑,如果世上还有一个能击败西门吹雪的人,无疑就是这个人。 解剑池中的水,立刻就要被鲜血染红了。是谁的血? 陆小凤没有把握能确定,他绝不能再让西门吹雪死在这个人手里。 他一定要想法子拦阻这一战。 木道人已穿过广阔的院子,走出了道观的大门,陆小凤立刻也赶出去。 道观外佳木葱茏,春草已深,草木丛中,仿佛有双发亮的眼睛。 陆小凤的心一跳,一个穿着白麻孝服的人,忽然从草木丛中蹿出来,手里提着出了鞘的剑,一剑向木真人心口刺了过去。 木真人的手握着剑柄,本来很容易就可以拔剑击败这刺客,很容易就可以要她死在剑下。 但是也不知为什么,他的剑竟没有拔出来。 看见这穿着白麻孝服的女人,他竟似忽然被惊震。 就在这一刹那间,这白衣女子的剑,已毒蛇般刺入他的心。 他还没有倒下,还在吃惊地看着她,好像还不相信这是真的。 他脸上的表情不仅是惊讶,还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和痛苦。 “你……你杀了我?” “你杀了我父亲,我当然要杀你!” “你父亲?” “我父亲就是死在你剑下的老刀把子。” 木真人的脸突然扭曲,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钉,又刺在他心上,甚至比那致命的一剑还锋利。 他脸上忽然露出种无法形容的恐惧。那绝不是死的恐惧。 他恐惧,只因为天地间所有不可思议、不可解释的事,在这一瞬间忽然全都有了答案,所有他本来绝不相信的事,在这一瞬间,都已令他不能不信。 他忽然叹了口气,喃喃道:“很好,很好……” 这就是他最后说出的四个字。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。 陆小凤看着那柄剑刺入他心脏,也看着他倒下去,只觉得全身冰冷,脸上也露出种无法形容的恐惧。 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 冥冥中竟仿佛真的有种神秘的力量,在主宰着人类的命运,绝没有任何一个应该受惩罚的人,能逃过“它”的制裁。 这种力量虽然是看不见、摸不到的,但是每个人都随时感觉到“它”的存在。 木道人的恐惧,就因为已经感觉到“它”的存在。 现在陆小凤也已感觉到,只觉得满心敬畏,几乎忍不住要跪下去,跪在这黑暗的穹苍下。 别的人也都被惊震,过了很久之后,才有武当子弟冲过去围住那白衣刺客。 她立刻大喝:“你们退下去,我自己做的事,我自己会解决。” 她苍白的脸在夜色中看来显得无比美丽庄严,就像是复仇的女神:“我叫叶雪,我就是老刀把子的女儿,若有人认为我不该替父亲报仇的,尽管过来杀了我!” 她忽然撕开衣襟,露出晶莹洁白的胸膛。 可是没有人过去动手。每个人都似已被她那种神圣庄严的美丽所震慑,尤其是陆小凤。 只有他才知道她真正的父亲是谁,因为—— “木道人才是老刀把子。” 他不能说,不忍说,也不愿说——何况,他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。 这结果本是木道人自己造成的,现在他已自食恶果,他的计划虽周密,却想不到还有张更密的天网在等着他。 “我本来已该死在沼泽里,可是我没有死。” 她是个猎豹的女人,她远比任何人都能忍耐痛苦和危难,她早已学会等待,所以才能等到最好的机会出手。 “我没有死,只因为老天要留着我来复仇。”她的声音冷静而镇定,“现在我心愿已了,我不会等你们来动手的,因为……” 直到现在,她才去看陆小凤,眼睛里带着种谁都无法解释的表情,既不是悲伤,也没有痛苦,可是无论谁看见她这种表情,心都会碎的。 陆小凤的心已碎了。 她却昂起头,能再看他一眼,仿佛就已是她最后的心愿。 现在她心愿已了,她绝不会等别人动手。 “因为我这一生中,只有一个男人,除了他之外,谁也不能碰我!” 05 应该流的血都已流尽,解剑岩下的池水依旧清澈,武当山也依旧屹立,依旧是人人仰慕的道教名山,武林圣地。 改变的只有人,由生而死,由新而老,这其间转变的过程,有时竟来得如此突然。 所有的情爱和仇恨,所有的恩怨和秘密,现在都已随着突来的转变而永远埋葬,埋葬在陆小凤心底。 现在他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,静静地过一段日子,让那些已经埋葬了的,埋得更深。 他趁着长夜未尽时下山,却不知山下还有个人在等着他。 一个人独立在解剑岩下,白衣如雪。 陆小凤慢慢地走过去:“现在已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,你为什么还不走?” 西门吹雪道:“人虽已散,曲犹未终。” 陆小凤道:“你还准备吹一曲什么?” 西门吹雪道:“我追踪八千里,只为了杀一个人,现在这个人还没有死,我还准备吹一曲为他送丧的死调,用我的剑吹。” 陆小凤道:“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?” 西门吹雪道:“是你!” 陆小凤道:“你难道忘了你并不是真的要杀我?” 西门吹雪冷冷道:“我只知道江湖中人一向不分真假,你若活着,就是我的耻辱。” 陆小凤看着他,忽然笑了:“你是不是想逼我出手,试试我究竟能不能破得了你那天下无双的出手一剑?” 西门吹雪并不否认。 陆小凤笑道:“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,我也知道这是你的好机会,只可惜你还是试不出的。” 西门吹雪忍不住问:“为什么?” 陆小凤的笑容疲倦而憔悴,淡淡道:“只要你的剑出鞘,你就知道为什么了,现在又何必问?” 难道他已不准备抵抗闪避?难道他真的已将生死荣辱看得比解剑池中的一泓清水还淡? 西门吹雪盯着他看了很久,池畔已有雾升起,他忽然转身,走入雾里。 陆小凤大声道:“你为什么不出手?” 西门吹雪头也不回,冷冷道:“因为你的心已经死了,你已经是个死人!” “我的心是不是真的已死?”陆小凤在问自己,“我是不是真的已像死人般毫无作为?” 这问题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。 晨雾凄迷,东方却已有了光明,他忽然挺起胸膛,大步走向光明。 《陆小凤传奇5:幽灵山庄》完 相关情节请看《陆小凤传奇6:凤舞九天》 第(3/3)页